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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舌尖压着一个名字呼之欲出,无暇去思索心中的烧灼,时暮从长廊上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忽而想起,有事要与天帝相商。”

    “公事啊。”宣珩百无聊赖,他对九重天上的大事一贯没什么兴趣,只是看时暮起身,忍不住问道,“现在便去?”

    “现在。”

    宣珩坐直了些:“这么突然。”

    时暮有些欲盖弥彰的转过脸,声音淡静:“你在钟山随意吧。”

    “能去你的藏宝阁转转么?”宣珩比划了下,“上次那颗夜明珠,挂在娑罗树下,煞是好看。”

    上神烛阴是一条很慷慨的龙,闻言并无意见,只叮嘱了句:“三层的东西不要动。”

    他某日细细点选了下囤积万年的珍宝,将其中的一些,都单独拎了出来。

    宣珩不明所以,仍很配合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对于时暮而言,从钟山去到九重天,其实很快。

    只是觉得没有理由。

    朝笙在丹若殿里练舞,是她母后的要求。

    两仪学宫里,他还有许多个学生。

    独独见她,似乎总有几分难言的意味。

    宣珩写得那些话本子,他都读过,起初看过便忘,后来再想起,便平添了几分心惊肉跳之感。

    他年长朝笙六万五千岁,实打实是一个长辈。

    正如她也会向他行礼,恭称一声“上神”。

    时暮感觉得到,她确确实实是把他看作了亲近的师长。

    多的,时暮不去深想。

    只这一次。

    他还未从云头下来,接引的仙使立刻迎了过来。

    ——只这一次,他忽然就很想见一见她。

    想亲口问一句,除却椒麻鱼,可还有其他喜欢吃的。

    跳舞若无聊,可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若她有所愿——

    做长辈的,什么都能成全。

    “陛下接到了您的消息,便立刻派下仙过来等着了。”

    走在最前头的是天帝最为信重的一个仙君,从先帝还是太子时便陪伴左右了。

    时暮与他有过几面之交,见他寒暄,一一都应了,这个仙使有些受宠若惊,态度越发敬重热络。

    帝后敬重的上神烛阴,和朝笙的老师时暮,其实是有很多不同的。

    沿途有鹤飞过云间,九重天从来都是这样仙气缭绕的做派,云海中,金楼玉阙,数不胜数,其间最为煊赫的两座宫殿,莫过于一前一后的胤乾、玉坤。

    前者是天帝的殿宇,后者则属于天后。

    时暮上一回来胤乾宫,还是几个月前。

    天帝同天后一道设了小宴,与他叙五千年未见的旧情,而他自称不胜酒力,很快便走了。

    而后,天湖边上,他才终于知道了朝笙的姓名。

    走过金碧辉煌的宫门,途经白玉铺作的前坪,红墙金瓦在长长地宫道上蔓延。

    胤乾宫引天湖之水,其间另有一顷湖水,曰“金明”。

    金明池上,横跨着二十四孔的白桥,倒映水中,一如明月。

    “陛下在繁英阁等您。”仙使的手向前伸去,道了声“请”。

    繁英阁依山而建,精巧而华美,俯瞰着金明池,远胜过人间王朝那座试图摘星的楼阁,唯有这座白桥可以通往其中。

    时暮微微颔首,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尽管是扯了个幌子来见朝笙,确实他与天帝也有事要商议。

    他苏醒本就是为了邕巳封印之事,几个月前已去查看过一次封印,虽无损毁动摇,却也需要加固。

    如何加固,也不能操之过急,故而天帝想在祭祀时把这件事情彻底定下来。

    既如此,挑个时候,再与他商讨一番,也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时暮分辨着自己的私心,一面回了那仙使的攀谈。

    忽有琴声传来,泠然清越,在金明池上荡开如水的涟漪。

    仙使见时暮驻足,笑道:“这琴声,是咱们太子殿下所奏。”

    “上神有所不知,三殿下近来在练习祭舞,太子作为长兄,以乐相合。”

    “兄妹和乐,已是九重天的佳话。”

    仙使的语气与有荣焉,凤燃大抵人缘确实不如何好。

    日光晴朗,绯衣灼灼,旋舞如焰。

    高高的白桥之上,银发玄衣的青年望向重叠的飞檐,而后,看见他漫长年岁中惊鸿般的一眼。

    第263章 落花时节(16)

    仙使在一旁道:“都说鸟族善音律,其中又以凤凰为甚,可九重天里,其实最善抚琴的是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泠泠的琴音流淌,云海之中,有仙鹤翩然而至。

    仙使觑时暮的神情,凑趣道:“上神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阳光落在丹若殿上,绯衣若有所觉,慢了步伐,遥遥望向了白桥。

    青年不自觉露出笑来,温声道: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仙使与有荣焉,正欲与这位三界里的尊神再说一说他们的太子殿下,便见时暮已转过身来。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他这才想起正事,连忙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丹若殿。

    抚琴的少年指尖顿住,看向了他的妹妹:“可是累了?”

    朝笙摇了摇头:“尚可。”

    琴声再度流淌,朝笙收回了她的目光。

    繁英阁里,天帝端坐在长案前。

    见身旁的近侍引时暮进来,他起身。

    “有月余未曾见过上神了。”

    语气热络,宛如老友,丝毫不见帝君的架子。

    天帝在位一万余年,九重天交口称赞他的仁德,也因如此,长晏比之凤燃,是当之无愧的储君。

    尽管凰蕊夫人确实更得宠爱。

    仙使不动声色地退下,守在了繁英阁外。

    “学宫的事暂时告一段落,便未曾再来九重天。”时暮同天帝相对而坐,接过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“长晏很感激上神的教导。”天帝语带感慨,“他虽年少,已是储君,以后仍想多和上神请教。”

    “太子聪慧。”

    天帝遂也露出个慈父的笑容,又道:“我那小女儿,性子活泼,自幼与长晏一道长大,虽与兄长性情相异,却也是很好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字字句句都是夸赞,却让时暮升腾起微妙的不快。

    但——

    正如长晏是朝笙的兄长,天帝也确凿养育了她五千年。

    他抿了口茶,声音低淡:“确实。”

    天帝笑意更深,这一次没提凤燃——那个实际上最得他喜爱的次子。

    “长晏因着他母亲的寿宴,近来一直在忙。寿宴之后,便是祭祀,不知上神如何打算?”

    寒暄几句,切到了正题。

    上古战场封印着邕巳,封印唯一的特别之处是——需要用法则才能加固。

    “依朕之见,封印恰可于祭祀那日加固,那日天族皆齐,清气最盛。”

    时暮望向一脸恳切的天帝,知晓他无非是想借着祭祀夸耀天族。

    这点私心无伤大雅,祭祀那日确实顺应了天时,既如此,天帝想再凑个“人和”也无妨。他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天帝见此事终于商定,感慨道:“朕虽忝居帝位,却多有仰仗上神。来日待到吾儿继位,但愿他能比我做得好些。”